上帝不會擲骰子

16.緋山的淚水

　在餐廳外面聽完白石和冴島倆人互訴衷情的戲碼,緋山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正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逐漸壞死,曾動過手術的心臟,不停地抽痛,可是緋山知道自己絕不是舊病復發,而是為了失去什麼珍貴的事物而心疼…

　“我很意外…遙說喜歡我, 因為…我的心意其實和遙一樣,我也喜歡妳！”白石的聲音不停地在緋山的腦海裡迴繞著,讓緋山發不出自己的聲音,因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說話,一定會讓人聽出她哽咽難過的聲音,所以她只能選擇沉默!

　“遙,我們在一起吧！”

　“好,我們在一起。”

　白石笑得比平常還要溫和,眸裡的柔情,彷彿可以讓人溺死在其中,而冴島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孔,也因為白石而融化,因白石而動容。

　而且她們倆人相視而笑,十指緊扣的畫面,應該感動了不少人才對,可是…緋山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也無法對她們說出任何一句祝福的話語出來,因為她的內心充滿了苦澀,而她的眼睛卻因面前美好和諧的畫面,感到刺痛不已!

　緋山現在只想逃得遠遠的,所以最後隨便找了個藉口回家。

　一回到家裡,這個屬於她一人的安全堡壘,緋山再也不用辛苦維持著自己的情緒,任由淚珠從眼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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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緋山照平常一樣的時間來到翔北醫院,而她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和平常沒兩樣,但兩眼消不去的紅腫,還是偷偷洩露了緋山不一樣的地方…

　「緋山醫生,妳哭了嗎?發生什麼事了?」白石換好藍色制服後,便看到緋山紅腫的雙眼,於是上前關心問道。

　而緋山先是冷冷地掃了白石一眼,然後用力關上自己的鐵櫃,語氣淡淡地說:「我沒哭,妳看錯了!」

　聽言,白石只是雙眉微凝,伸出一手擋著緋山的去路,然後不悅地說:「妳這偏執彆扭的個性,真該改一改了,我只是關心妳而已!」

　「我的事情,與妳無關!我不需要妳的關心,所以妳少多管閒事了,傲慢醫生!」緋山推開白石攔路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所以也沒有看到白石鐵青著張臉孔!

　「算我多事了,以後妳的事情,我不理也不管了!」白石的語氣比平常低了幾度,並在話中挾帶著怒氣。

　而緋山本來要踏出門口的那一步,僵住了一秒的時間,然後又不動聲色地邁開步伐。「求之不得!」

　從這一刻開始,緋山心裡清楚這向來好脾氣的乖乖牌資優生,已經被她挑起了怒火,而她們之間的冷戰,也開始展開…

　白石醫生和緋山醫生吵架的事,很快便傳遍了急救科所有的角落。

　「藤川醫生,請你幫我把這份文件拿給緋山醫生,上面需要她的簽名。」人在醫護站的白石,看到藤川經過她身邊,立刻將屬於緋山醫生的工作丟給藤川代為轉交。

　而藤川只是面有難色地看著同樣身在醫護站,只是卻故意選在一南一北的位置工作的倆位醫生,明明講話的音量對方聽得到,可是卻固執地要有傳聲筒,以避免和吵架的對方正面接觸。這…怎麼想都和小學生吵架沒什麼差別吧?

　「好,我會拿給緋山的。」只是藤川也只敢腹誹在心裡,不敢說出口。

　同一時間,緋山也攔下了冴島,冷冷地對她說:「冴島護士,請妳轉告那位傲慢醫生,齊藤聖先生的病歷表什麼時候才會抄完?我急著要!另外勸勸那個傲慢醫生,不要只是一聽到直昇機和開刀就衝第一,這些份內的工作也請有效率一點!」

　「………………………」看來戰火依舊猛烈,短時間還是少靠近白石和緋山,方為上策!而這也是翔北急救科,所有醫護人員的共同心聲!

　正當現場的氣氛僵持時,白石和緋山倆人身上的PHS,不約而同地響起,也瞬間替在場的所有人解除警報!只是等白石和緋山她們登上直昇機以後,大家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吵架的倆個人偏偏今天一起輪到直昇機值班,會不會發生什麼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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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白石惠和緋山美帆子雖然在冷戰中,但倆人卻都沒有打算讓私人的事情影響到工作上。

　透過耳機,白石和緋山已初步了解她們即將要趕去救援的現場,是發生一起連環車禍的高速公路上。本來也可以派出救護車趕赴現場,但因為連日來的大雨不斷,天雨路滑,導致土石鬆散,甚至演變成走山的情形,再加上隧道崩塌,徹底隔離了車禍現場,如同孤島一樣,所以只能商請救護直昇機支援!

　而抵達現場,下了直昇機的白石和緋山,都不約而同地攏起雙眉,因為車禍現場的慘況,比她們想像中的嚴重許多!

　「緋山醫生,病患等級的分類工作就交給我,妳先選個空曠的地方成立一個臨時的救護中心,順便等三井醫生她們其他人來支援。」白石迅速地做出決定,然後神色凝重地望著緋山的臉龐說:「可以嗎?」

　「我知道了!」緋山點頭答允,完全服從白石的指揮。

　「好,那麼…緋山醫生自己也要小心一點喔!」說完,白石就拿著急救包往病患的方向跑去。

　而緋山只是看著她的背影,小聲的說:「…妳也是,要自己注意安全…」

　正當緋山轉過身,正要開始自己的救護工作時,有一個手臂受傷的中年男人,卻突然攔住緋山的去路。「醫生,求求妳,救救我太太!」

　緋山的目光隨著中年男子指向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個女人陷在車子裡,於是連忙跑了過去。

　「醫生,我太太還有救吧?拜託妳,請妳救救她!」中年男人不顧自己身上還流著血,只是尾隨著緋山的腳步,流著眼淚懇求緋山一定要救活他太太。

　而緋山只是迅速地觀察傷者的生命體徵,判斷出就算現在送她去醫院,恐怕救活的成功率也相當低。

　如果她現在是在翔北的急救中心,她一定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決定,可是…環顧四周還有很多受傷的民眾,在緊急避難的情形發生時,為了要救助更多人,爭取更多時間,有時候必須適時的放棄一些病人,因為要救活可以救的人,才是當務之急!

　所以緋山只是眼眶含著淚水,向那中年男人說:「…對不起…」說完,緋山就提著急救包,找尋另一個可以救助的病人。

　而那個中年男人只是聲嘶力竭地對著緋山的背影喊著,「妳不是醫生嗎?為什麼要見死不救?!妳這個魔鬼!!!!」

　「為什麼不救我太太?她...她還有呼吸,她還活著啊!!!!」

　中年男人的聲音,緋山一字一句地聽進耳裡,原先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早已止不住的掉落…

 17.miracle

　在急救的世界裡沒有奇蹟,這是每個醫生都知道的道理,但是面對病人的時候,還是會期待著奇蹟的發生,渴望用自己的雙手,可以救下更多人的性命…

　一起高速公路上的連環車禍,卻因土石鬆散演變成走山的情形,甚至意外引發隧道崩塌,增添救援的困難度。幸而有直昇機可以運送醫護人員至第一現場,然後再由直昇機往返運送病人到醫院,勉強控制住這起意外的死亡人數。

　而隨著藤川、三井和橘醫生這些經驗豐富的醫生趕來支援,原先感到人手不足的白石和緋山,總算可以鬆了一口氣,於是更加專注在自己眼前的病人身上。

　時間悄悄的流逝,直昇機也剛載運著由三井和橘醫生護送的最後一個需要運送的病人回翔北。換句話說,現場的急救工作也漸近尾聲,在他們所有醫護人員的努力下,最終結果是,三十人捲入這場連環車禍,十人傷重不治因而死亡。

　緋山沒有忘記那十個人之中,便有一個女人是她放棄治療的。剛才忙著急救工作,所以沒有時間讓她多想,現在有空了,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的先生對她的指責…

“妳不是醫生嗎?為什麼要見死不救?!妳這個魔鬼!!!!”
“為什麼不救我太太?她…她還有呼吸,她還活著啊!!!!”

　緋山心裡頓時一陣難受,眼眶裡蓄積已久的淚水,又開始不停地滑落。

　「緋山醫生,小心!!!!!!!!」一個救護人員,突然在緋山的背後大聲喊叫著。

　緋山隨著聲音的來源,緩緩轉過頭來,卻看到那名死去太太的中年男人,端正的五官已呈現扭曲,雙手握著小刀全力朝緋山的方向衝了過去!「妳這個魔鬼!是妳害死我太太的,我要殺了妳,為禮子報仇!」

　而緋山面對眼前突發的狀況,當場愣住,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時,男人的刀已經快要捅進她的身體,偏偏在最後一刻,有一個人也及時衝到緋山面前,以自己的身體護著緋山,替她承受了這一刀!

　只是…為什麼代替她緋山美帆子受傷的人是妳呢?「…白石!」

　而其他反應慢半拍的醫護人員,這時才一起上去制服失控的中年男人。但是緋山已經無暇理會男人會遭遇到什麼下場,現在她滿腦子都是面前因她受傷的人!

　眼淚,又開始不停地掉落,緋山顫抖著雙手,扶著受傷倒地的白石。「…白石,妳傻了嗎?妳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為什麼…妳要這麼做?!」

　而白石只是蒼白著張臉,一手握住緋山顫抖不已的手,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在她上方的緋山說:「…緋山醫生…沒事吧?」

　「…妳都替我擋刀了,我還能有什麼事呢?」緋山慌忙地翻起自己的急救包,找出任何可以幫忙止血的工具。

　「妳沒事…就好…那…我也可以放心了…」白石看著努力為她止血的緋山,臉上卻還不停地流著眼淚。「…我很高興自己可以保護妳…不用再看到妳受傷…」

　聽言,緋山卻緊抿著唇,淚水流得更為洶湧。白石惠,妳好自私!不想看到我受傷,可是…妳怎忍心讓我親眼看到妳受傷,還是為我而傷的?妳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是種更大的傷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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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救的世界沒有奇蹟,可是緋山美帆子現在卻比任何人還希望奇蹟的降臨!

　緋山跟著早已昏迷的白石從直昇機下來,本想跟著進入急診室替白石動手術的,卻被前來支援急救科的藍澤制止。「妳放心,白石就交給我,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藍澤,你一定要救她!我求你,一定要救活她!」緋山顫抖著身體,對藍澤提出了懇求。她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況,根本不適合進入急診室,因為光是為白石做初步治療,她就害怕得和什麼一樣,更別提拿起手術刀在白石的身上動刀了!

　緋山美帆子本來就是一個感性重於理性的醫生,她沒辦法做到像白石和藍澤他們一樣的冷靜,即使面對自己親近的人,仍能毫不猶豫的替病患開刀。她會害怕會恐懼,擔心自己的能力不足,無法挽回白石的性命,所以才讓藍澤出手救白石,雖然不甘心,但緋山卻知道這是最妥當的方法。

　「妳放心,白石不會有事的。」藍澤再次安撫著緋山之後,便進入急診室裡面。

　而緋山則在急診室外面,十指交握地向上蒼祈禱。她知道醫生祈求奇蹟的降臨很愚蠢,可是她現在只能這麼做,努力祈求白石平安無事,否則…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更不會原諒白石惠的!所以白石妳最好平安無事,否則…緋山一想到白石中刀受傷的畫面,心裡就止不住的難受,眼前的世界頓時成為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急診室的門才打開,藍澤率先走了出來。

　「白石沒事了,妳放心吧!」藍澤的語氣依然冷硬沒有溫度,卻對現在的緋山來說,美好的如同天籟之音。

　知道白石平安渡過這一關時,緋山只是咬著下唇,淚水早已不斷湧出。

　緋山握著白石的一隻手,跟著去加護病房。「…白石,幸好妳沒事…」如果白石有什麼萬一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就如同先前黑田醫生斷手事件一樣,她暗自裡慶幸受傷的是黑田醫生而不是白石。

　無法忍受白石受到傷害,也無法想像白石會有面臨死亡的一天,其實白石惠對緋山美帆子而言,從以前就代表著特別的存在,是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看著白石那張熟悉的臉孔,緋山知道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白石惠只是緋山美帆子的朋友兼同事而已。誰會對朋友有心動的感覺,還會對同事產生這種名為愛戀的情感呢?

　原來,她一直像個膽小鬼一樣,不敢承認自己內心真正的情感,其實…緋山美帆子早就喜歡上白石惠了吧?

 18.錯恨難返

　緋山確定白石平安之後,才起身去換上一件新的制服,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而今晚本該是輪到白石值夜班,但因為白石意外受傷,所以緋山義無反顧地代替白石值班。

　晚上十點鐘,緋山隔著透明玻璃靜靜地觀看著躺在裡頭仍未甦醒的白石,秀眉不自覺地微微凝聚。

　「妳別太擔心了,白石真的沒事。」藍澤冷硬的聲音,從緋山的背後傳來。

　緋山沒有轉過頭去面對藍澤,眼睛仍無限眷戀地看著白石。「…她還沒醒來…」

　藍擇微挑起一邊的眉,心裡面明白緋山話裡的意思。在白石還未清醒之前,緋山只怕會一直提心吊膽,無法安心。「緋山,自從我轉去腦外科之後,我們似乎也有一段時間沒碰面吧?不介意和我聊聊吧?」

　於是藍澤率先起步,而緋山則跟在他的後方。

　走了不知多久,藍澤才緩緩開口。「緋山,白石的事妳別怪自己,我想她一定不希望看到妳為她自責。」

　「………………………」緋山依然沉默不語,想著自己的心事。

　「我想…我能明白白石替妳擋下危險的心意。」藍澤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緋山說:「妳還記得妳之前發生的事故,造成心臟破裂,必須在醫院修養兩個月的時間嗎?」

　「那麼印象深刻的事,我怎麼會忘記呢?」緋山雖然疑惑藍澤突然提起這件事,但還是老實回答他。

　「那時候妳也和現在的白石一樣,還沒醒過來。我還記得白石看著妳昏迷不醒,她比妳現在的樣子還要更慌張失措。有件事妳大概不知道吧?在妳昏迷的時候,白石每晚都堅持要留下來值夜班,如果晚上沒有急診的話,她都常都會抱著病歷表在看得到妳的地方工作。」藍澤頓了一下,才以頗有深意的目光盯著緋山說:「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白石喜歡妳。所以今天她為妳擋下危險的事,我相信白石一定很高興自己能保護妳,因為一直以來,白石是這麼的喜歡妳。」

　藍澤後半段的話,一瞬間震懾了緋山。「…你說白石喜歡我?」

　藍澤疑惑地看著一臉驚訝的緋山,不解地問道,「為了慶祝成為正式的飛行醫生,所以我們一起在瑪莉珍的店聚會那一天,散會之後,白石沒和妳告白嗎?」

　告白?緋山心裡頓時一陣慌亂,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呢?

　“吶,緋山醫生,今晚聚會完畢之後,妳可以留下來嗎?我…我有些話想對妳說。”那一天,白石領完飛行醫生的合格證書後,在停機坪找到了偷偷躲起來的緋山。

　“有什麼話不能現在說嗎?”緋山雙手環胸,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比她高的白石。

　而白石只是輕搖著頭,眸裡揚著笑意說:“我怕現在說出來的話,緋山醫生可能就沒心思在工作上了。難道說,緋山醫生連這麼點時間都等不了嗎?我可是已經等很久了喔!”

　“妳!”緋山原本想反駁白石的話,但看到白石眸光泛著的柔情,讓緋山瞬間移不開目光,就連心跳也不禁漏跳了一拍,最後只能不自在地轉過頭去,不再和白石灼熱的目光對視,避免自己不對勁的反應讓對方察覺。“我等就是了,這樣可以吧?”

　而得到緋山答覆的白石,只是滿意地笑看著彆扭的緋山美帆子。

　只是那一夜,緋山沒有聽到白石想對她說的話,白石也沒有提過,因為她和她意外地發生了親密關係。而從那一天之後,她和白石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疏遠…

　一思及此,緋山的心又糾了一下,在和藍澤結束談話之後,緋山又悄悄回到白石的病房。

　「…白石,那一天妳要和我說的話,是不是就是要和我告白呢?」低頭看著仍舊昏迷不醒的白石,緋山的淚水一下子就盈滿了眼眶。「妳為什麼不說呢?妳如果說妳喜歡我的話,我們…我和妳之間,可能就不一樣了。」現在的她,才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白石,會不會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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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緋山剛動完一場手術,筋疲力盡的回到醫護站,就遇上了藤川正開心地攔著她的去路。「藤川,你想幹什麼?」

　「緋山醫生,那個…白石醒了,妳─」要不要去看她?藤川的話還未說完,緋山的人已經往白石所在的病房,快步走去。

　白石醒了!白石終於醒來的好消息,讓緋山喜出望外,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幅上揚,代表著她難以言喻的好心情!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緋山已走到白石的病房,一眼就看到白石躺在病床上的身影,正想出聲喊白石的時候,卻被下一秒出現在白石身邊的身影給震駭到,讓緋山無法發出聲音,臉上的笑意也瞬間消散。

　「惠,妳還好吧?妳知不知道妳這次嚇壞了所有人了?」原來出現在白石病床旁邊的人,正是冴島遙。

　「也包括妳在內嗎?」白石溫柔地看著冴島,笑問著道。

　而站在病房門口的緋山,被眼前的這一幕刺痛了雙眼,讓她只能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迅速逃離開現場。

　緋山一直跑到無人的天台上,才停下腳步,任由眼淚在她的臉上肆虐。

　就算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愛上了白石惠,那又如何?一切都已經遲了,白石的身邊沒有空位,她已經有了冴島,不再需要緋山美帆子這個人了。

　在這一刻,緋山美帆子忍不住怨恨起白石惠,為什麼在我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妳的時候,卻發現妳已經喜歡上別人了?但是緋山更痛恨著自己,為什麼她要那麼晚才明白自己對白石的感情,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喜歡的人,從自己的面前,擦身而過呢?

 19.情難自禁

　白石的復原進度相當良好,不過才一個星期,便可以出院了。只是她本人閒不下來,所以還是回來醫院,但在所有急救科同仁的考量下,只安排最輕鬆的工作給白石負責。相較之下,由於白石的受傷,所以緋山反而多了很多原先不屬於她的工作,也多上了幾次直昇機,多開了幾次刀。

　簡單來說,緋山美帆子無疑是現在急救科最忙碌的醫生,但是她卻甘之如飴,因為她怕自己一閒下來,滿腦子都會想到和白石有關的事,攪亂她好不容易偽裝平靜的心湖。所以她對白石能避就避,可以不見面就盡量減少見面的次數,就怕再被白石影響了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

　緋山美帆子已經錯過了白石惠的愛,至少…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擾白石平靜的生活。只是緋山雖然這麼想,但某人可不願意這麼簡單就放過她。「緋山醫生,原來妳在這裡啊!」

　緋山坐在儲藏間閒置的病床上,此刻微微抬起頭來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白石,也是她一直想躲開的人,但最後還是被她給找到了!「白石,妳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裝了追蹤器?」不然怎麼她躲到那裡,卻還是會被白石找到呢?

　而白石只是笑了笑,然後坐在緋山身旁的空位。「我才不用那種東西呢!因為我一直都在注意著緋山醫生,所以妳的任何舉動,都休想逃過我的眼睛喔!」

　緋山怔怔地看著白石,心裡頓時一陣複雜。吶,白石惠,明明妳已經有冴島了,為什麼還要對我說出這麼曖昧的話語呢?妳知不知道這對緋山美帆子來說,是最殘忍的一件事呢?明明知道妳現在喜歡的人不是我,卻還是貪戀著妳所給予的溫柔。

　緋山眸光一黯,忍不住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妳這麼關注我,就不怕冴島護士吃醋嗎?」

　「遙很清楚我和緋山醫生之間的事,所以不用擔心喔!」白石輕搖著頭,淡淡地說。

　「不過…」白石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說:「緋山醫生最近是不是太逞強了呢?我理解妳的心情,可是妳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然我會擔心的!」

　白石突然靠近的臉龐,以及言語之間真摯的情感,都讓緋山鼻尖一酸,有種想哭的衝動。「…白石,你把頭轉過去右邊,在我沒說可以之前,不准將頭轉回來!」

　「好!」白石心裡雖然納悶,但還是照著緋山的指示做。但下一秒左肩上突然出現的重量,頓時讓白石明白緋山的用意,於是白石只是稍微調整一下坐姿,讓枕著她肩膀的人可以更舒服一些。

　而緋山將頭倚在白石的左肩上,鼻息之間則充滿了屬於白石的氣息。僅管知道白石不屬於她的,但是…就當是偷來的幸福吧,在這一刻這一剎那,在白石的懷抱裡,至少讓她以為白石惠其實是屬於緋山美帆子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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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緋山值完夜班,踏出醫院門口時,已經快要接近十一點的時間了。

　緋山覺得好累,或許真如白石所說的,她太逞強了。看來是時候將一些工作丟給藤川了,憑什麼他這個〝正式〞的飛行醫生比她這個小小的〝實習〞醫生還要悠閒呢?

　正當緋山還在神遊時,放在包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

　“醜女是妳嗎?”手機另一頭是恆夫,也是瑪莉珍的店的主人。“妳快來我店裡接另外一個醜女走!她又在發酒瘋了,算我求妳,趕快把她帶走!”

　“妳說白石在妳店裡?!”緋山一聽見白石在瑪莉珍的店,原先疲憊的精神,一掃而空,心裡卻莫名一緊。“我馬上就過去!”

　和恆夫通話完畢,緋山立刻伸手攔了部計程車趕往瑪莉珍的店。

　一到達目的地,緋山直接掏了張大鈔,連等司機找錢給她的時間也等不了,就匆忙地下了車。一進入瑪莉珍的店,就看到白石孤單的身影,正默默地喝著酒。

　「…白石!」眼前的白石,看起來很脆弱,緋山甚至不敢伸出手來碰觸她。

　而聽到緋山叫她的聲音,白石只是緩緩地將頭轉了過來,然後臉上帶著略顯傻氣的微笑。「…緋山醫生,妳怎麼會在這裡?」

　「妳喝醉了。」緋山微蹙著眉,一臉擔憂道。

　白石突然站了起來,一手拿起酒杯,搖搖晃晃地走近緋山身邊。「…緋山醫生,幸福嗎?」

　一聽到這個幸福與不幸福的問題,緋山更可以肯定白石醉了,因為這是白石酒醉之後必問的問題。只是這回緋山沒有回答白石,反而反問著白石說:「妳呢?妳幸福嗎?」

　白石只笑不語,但眸光瞬間流洩而出的憂傷,還是讓緋山收盡眼底,心底不自覺地為白石泛起了疼意。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送妳回家。」說完,緋山將白石手中握的酒杯放置空桌上,和恆夫打了聲招呼之後,便扶著喝醉的白石離開。

　緋山費了一番功夫,才將白石送回家。好不容易將白石安置在床上,當她正要抽身時,手臂卻被白石猛力一拉,讓毫無防備的緋山,一下子就倒在了白石身邊。

　「…別走…不要走…」

　緋山此刻和白石面對面,在近到只有鼻息可聞的距離之下,緋山的臉一下子就佈滿了紅暈。

　「白石?」她知道白石早因酒醉而不清醒,所以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才不用再偽裝著自己的心思,可以毫無顧忌的看著白石。

　眼前的白石,是她傾心所愛的人,讓緋山控制不住自己,逐漸往白石的臉貼近,只差三公分就要吻上白石的唇…

　「…遙…」
　
　緋山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動作,靜靜地看著白石的臉龐,眼角瞬間就落下淚珠。她在做什麼?不是早就知道白石現在喜歡的人是冴島嗎?怎麼還能趁人之危?

　可是…她還是好恨,恨自己之外,也痛恨著白石!緋山流著眼淚,看著眼前的白石,細語喃喃地說:「…惠,妳不是喜歡我的嗎?可是…為什麼要變心的這麼快?!為什麼不多等我一些時間呢?為什麼…在我意識到自己愛上妳的時候,妳卻已經不愛了?」

 20.緋山VS冴島

　那一晚,緋山狼狽地逃出白石家之後,一夜無眠。

　隔天早上,從鏡子裡頭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樣,緋山只能強打起精神,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和平常一樣的時間去翔北。等到緋山換好自己的藍色制服後,背後也傳來熟悉的嗓音。

　「緋山醫生,早。」白石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眼眸含笑地看著緋山說。

　「…早。」緋山一看到白石,就想起昨夜的一切,立刻覺得臉龐的溫度似乎高了起來,只好轉過頭去,不再看著會讓她失控的白石。

　可是不知情的白石,對昨夜發生的一切似乎毫無所察,還是和平日一樣,慢慢踱步至緋山身邊。「…吶,緋山醫生,昨天我在瑪莉珍的店喝醉之後,是妳送我回家的嗎?」

　一聽見白石提到昨天,緋山心裡頓時一陣緊張,但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是啊,有問題嗎?」

　「不,沒問題!」白石深怕緋山會誤會一樣,立刻反駁道。但後來語氣還是有些猶疑,「那個…我醉了以後,有沒有做出什麼失禮的事來呢?」

　「妳醉了以後,又開始纏著我問幸福不幸福的問題。大概…就是這樣吧!」緋山緩緩地將自己的更衣櫃關上,頭也不回的答道。

　「就這樣?!」

　「不然妳以為還能怎樣?」緋山冷冷地看著一臉驚訝的白石,總不會要她將昨晚差點偷吻白石的事,和盤托出吧?想都別想!因為這將是緋山美帆子的秘密,她不會讓白石知道她喜歡上她的事。

　「…那個…我沒說一些很奇怪的話嗎?」白石一臉狐疑道。

　而緋山則想到昨夜的白石,即使在醉酒之中,卻還是無意識地喊著冴島的名字,讓緋山心裡立時又糾了一下下。她一直覺得妒嫉的女人很醜,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斷冒著酸水的心,還是無法不在意著白石惠這個人,而這樣的她,想必很傻吧?

　「緋山醫生?」

　聽到白石的聲音才回過神來的緋山,看著自己和白石的距離那麼近,忍不住挪了幾步,讓自己和白石保持距離。「不說這些了,我反而比較想問妳,昨晚是為了什麼事去喝酒的?」

　「這個…」白石面有猶豫,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呢?

　反觀緋山則比較沉不住氣,看著猶豫的白石,心裡反而一陣不快!「算了,妳其實可以不用說的,反正我又不是妳的誰,妳何必向我交代呢?」

　「不!不是這樣的,緋山醫生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喔!」白石焦急地道,然後再看到緋山一臉不信的樣子,於是趕緊解釋,「昨晚我會去喝酒,是因為我和遙之間,發生了一點口角。簡單來說,我和遙現在在冷戰,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可能就會分手了。我為了這件事,一直很煩惱,又不知道該找誰商量,所以只好一個人喝酒。」

　「妳這個笨蛋…」緋山除了替白石感到心疼之外,還是心疼,因為不忍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痛苦。

　白石以可憐兮兮的目光,直盯著緋山說:「我可以拜託緋山醫生幫我探探遙的口風,看看她到底氣我那一點,好讓我可以改進。吶,緋山醫生會幫我嗎?」

　看著白石柔美中帶著英氣的臉龐,讓緋山美帆子鬼使神差的答應了這件事。「…好。」

　答應白石要求的下一秒,緋山就後悔了!她沒事幹嘛自找麻煩?再說,白石和冴島分手,不是正合她的意嗎?可是‧‧‧一想到白石傷心失望的臉龐,只能讓緋山暗自咬牙,將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攬在身上。

　於是中午的時候,緋山直接找上冴島。「冴島護士,我有話想和妳單獨談一談。」

　冴島一邊整理手頭上的病歷表,一邊回答緋山說:「緋山醫生有什麼事嗎?我現在很忙。」

　「…是有關妳和白石的一些事情─」緋山正想繼續往下說時,卻被冴島狠狠的一記眼刀瞪視下,立刻不敢往下說。

　「如果緋山醫生願意等的話,今天下午六點下班後,我們在儲藏間好好談一談吧!我也有一些有關於惠的事,需要和緋山醫生說清楚。」冴島停下手邊工作,淡淡地說。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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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冴島約定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以後,緋山一整個下午,顯得特別不安,滿腦子不斷地猜想著,冴島要和她商談有關白石的事,究竟是什麼?難道是她對白石的心意,早已被冴島察覺,所以要警告她離白石遠一些?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呢?

　一直到約定的六點,緋山想破腦袋還是沒想出來,後來乾脆不想了,還是直接問冴島比較快。

　於是緋山簡單收拾完自己的東西,便往儲藏間走去,只是到的時候,冴島已經在裡頭了。「我遲到了?」

　冴島看了下掛在牆上的時鐘,悠悠的說:「看來〝遲到〞是緋山醫生的習慣呢!」

　「……………」是她多想了嗎?為什麼她覺得冴島的話,語帶雙關呢?

　「緋山醫生中午想和我說什麼呢?」冴島不浪費時間,直接開口問道。

　「那個…我聽白石說,妳們之間…好像有點不愉快。那個…妳也知道白石那傢伙滿腦子裝得不是醫學就是手術,所以其他方面可能比較遲頓一點─」

　緋山話未說完,便被冴島打斷。「緋山醫生是以什麼立場說這些的?」

　「诶?!!」

　冴島先是笑了笑,然後目光深遠地望著緋山說:「我看得出來喔!其實緋山醫生和我一樣,也是喜歡白石的吧?」

　「這個…和我們要講的事情無關吧?」

　「怎麼?現在就只有我們倆個人而已,緋山醫生也不敢承認嗎?」冴島笑了笑,然後眼神銳利地看著緋山,緩緩地說:「難怪妳會輸給我,因為妳就是個膽小鬼,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所以惠最後選擇的人是我而不是妳!」

　緋山被冴島挑釁的話語給徹底激怒,於是語氣十分衝動,「是,我承認我愛上白石惠了!這個答案,妳滿意了吧?」

　「妳說妳愛白石?」冴島驀然冷笑了起來,眸光也變得寒冽許多,「妳憑什麼愛她呢?妳要知道,惠現在是屬於我的!」

　「是的,我愛白石!就算現在白石和妳在一起,我還是無可救藥的喜歡她!」

　而聽完緋山的話之後,冴島臉上揚起得意的微笑,然後緩緩地往儲藏間旁邊的簾子走去,並用力地拉開簾幕,「妳聽清楚了吧?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騙妳,緋山醫生是真的喜歡上妳了。」

　緋山臉色慘白地看著簾子後方出現的白石,完全沒想到白石也會在現場。

　緋山覺得她心裡最後的一層防備,也被狠狠地剝奪下來,赤裸裸地將自己最隱匿的秘密曝露於人前,讓她有種被完全看穿的恐懼。

　而白石則是一臉驚恐地望著緋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對話。

　「惠,接下來的事,妳自己應該懂得怎麼處理吧!」說完,冴島就以女王姿態離開儲藏間。

　至於被留下的倆個人,在無言的對峙中,緋山不知何時盈滿淚水的眼眶,早已落下淚珠,看著不言不語的白石,心臟頓時覺得一陣縮痛,並感到格外的難堪!

　她早該知道冴島的激將法有鬼,怎麼還蠢得上當呢?現在白石已經知道自己喜歡上她的事了,她以後怎還能用朋友或同事的藉口來接近白石呢?

　以前錯過白石的愛,所以她們沒辦法成為戀人,現在連待在白石身邊這微小的願望,難道也要被剝奪走嗎?

　緋山越想越難過,淚水更是止不住地落下,最後推開在她面前的白石,往門口的方向逃開!

　現在的緋山美帆子,無法面對白石惠。以後…想必也面對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