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不會擲骰子

11.玫瑰有刺

最近的緋山醫生脾氣很爆躁,就連向來以粗線條聞名的藤川醫生,也識時務地不去遭惹緋山醫生,就怕一不小心惹火上身,到時也只能自嘆倒楣!

　不過有眼睛的人,也看得出這陣子緋山醫生身上所發生的變化。舉例來說,回歸翔北醫院工作的緋山醫生,從工作的隔天開始,幾乎每天都收到一束鮮花或小禮物,而這明顯的追求方式,更是引得所有人的好奇心。只可惜最近的緋山醫生,脾氣真的太壞了,所以根本沒有人敢問她追求者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而緋山醫生另一個明顯的變化就是,她對白石醫生的態度,真的是越來越惡劣了!如果不是熟知緋山醫生性子的人,恐怕會誤以為白石醫生得罪過緋山醫生,所以才慘遭被緋山處處針對的窘境,令人忍不住替白石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也虧得白石的個性本來就溫柔純良,所以面對緋山的刻意為難,白石依然面不改色的回應。只是白石不曉得,她的好脾氣在緋山眼中卻極為刺眼,所以更是故意找白石麻煩,想要激起白石不同的反應。可惜時至今日,緋山從未看過白石變臉,讓緋山的心裡除了感到氣餒之外,也有一些說不出來的焦慮…

　「緋山醫生?」一名護士,好心上前叫著走神的緋山。

　「什麼事?」緋山秀眉微蹙地問道。

　那名護士只是指了指護理站外面的走廊,正站著一名西裝筆挺的紳士。「那位先生說是醫生您的朋友,有事找您。」

　緋山的目光隨著護士指往的方向瞧去,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俊朗臉孔,眉間的皺痕不禁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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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點鐘,好不容易看診完最後一個病人的白石,此刻才有時間到醫院附設的食堂吃飯。

　只是白石才剛買好飯,便遇上了全醫院最聒噪的藤川醫生。「藤川,你也還沒吃飯啊?」她現在只希望藤川長話短說,短話最好不要說,讓她有個安靜的用餐時間。

　只是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藤川醫生,此刻正神神秘秘地指了指食堂的門口,「白石醫生,妳看那裡。」

　白石的目光,依著藤川醫生指去的方向瞧去,只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正和一位她沒見過的男人有說有笑的一同走進食堂,這幅畫面,頓時讓白石腦袋呈現一片空白。

　而藤川沒有察覺到白石的不對勁,逕自往下說:「白石醫生,妳說那個站在緋山醫生旁邊的男人是誰?肯定不會是病患,不然我應該有印象才對啊!白石醫生,妳說每天送緋山醫生花的人,會不會是那個男人?妳和緋山那麼好,她應該有透露一點消息給妳吧?」

　「我…我不知道…」白石語氣慌張地回道,抓著餐具的指間,早已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白石,妳說像緋山醫生脾氣那麼壞的女人,會有人喜歡她嗎?應該不會有人的眼光這麼糟吧?」藤川喃喃地道。

　而白石對藤川的問題用敷衍的笑容帶過,然後眼角餘光看到冴島的身影,立刻端著自己的餐具過去。「藤川,不和你聊了,我要吃飯了。」說完,不顧藤川的叫喊,白石連忙走到冴島坐著的餐桌,直接在她對面空著的位置坐下。

　「不介意我坐這裡吃吧?」白石的笑容已經略顯僵硬,神態上也有明顯的疲倦,令人不忍苛責。

　面對這個比平常還脆弱的白石,冴島只是微挑了一邊的眉,淡淡地說:「妳都已經坐下了,還問我可不可以嗎?」

　「…………………」白石一時語塞,手舉起的筷子也僵持在半空中。

　而看著白石這副呆傻的模樣,冴島驀然笑了起來,沒好氣地說:「妳還不趕快吃,別忘了妳下午還要看診呢!」

　「嗯!」看著冴島的笑容,白石似乎可以感覺到自己原先紊亂的心湖,似乎被稍微撫平了些。

　只是白石的好心情維持不了多少時間,因為沒過多久,藤川醫生已經叫上同樣要用餐的緋山醫生和那個陌生男人,坐在她們身旁的空桌上。
　
　只見緋山和那個陌生男人坐在一起,而藤川則坐在他們的對面,剛好和白石比鄰而坐。

　「白石醫生,妳真不夠意思,自己躲在這裡和冴島護士吃飯!」藤川不滿地道。

　對於藤川的嘮叨,白石有股衝動,想拿手術刀捅藤川幾刀!

　幸好藤川也只是隨口問問,然後便直奔主題。「緋山醫生,妳好像忘了介紹妳身邊的這位先生給我們認識喔!」

　被點到名的緋山,似笑非笑地瞪了藤川一眼後,才緩緩地說:「他叫松田亮,是我的高中同學,我們在北海道的街上時重逢了。」還記得當時只是意思意思的互留名片和電話,誰知道松田這死心眼的傢伙竟然真的找上門來了!

　「妳們是美帆子的同事吧?妳們好,我叫松田亮,是名律師,現在正在努力追求美帆子,以後還請多多指教。」松田看往冴島和白石所在的餐桌方向,微笑有禮地說道。

　美帆子?白石突然感到胸口悶了起來,因為現在的她只能叫美帆子為緋山醫生,而....這個男人,竟然可以叫緋山為美帆子?

　白石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妒嫉,同樣是喜歡美帆子的人,可是松田卻可以大大方方地坦承他對美帆子的感情,可是她卻只能將這種不能說出口的愛戀,埋藏在心底…

　她不甘心,若要論起喜歡美帆子的心意,她自認不會輸給任何人,可是…那又如何呢?緋山美帆子根本不可能接受白石惠的!

　「惠!」坐在白石對面的冴島,最是清楚白石的心情,於是一手覆上白石空著的手背上,想要借給她微薄的力量。

　而白石只是看著冴島笑了笑,表示她還撐得下去!

　只是白石和冴島相視而笑的畫面,落在緋山的眼中,卻是如此的刺眼,彷彿有股說不出的氣忿,鬱積在心裡。

　「松田先生,這麼說的話,緋山醫生每天收到的花是你送的嗎?」藤川問道。

　「是啊,是我送的沒錯!」松田大方承認,然後轉頭看著緋山,深情款款地說:「美帆子,妳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聽到這個問題,緋山先是以驚訝的神情看著松田,然後下意識地往白石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白石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目光不僅沒瞧她半眼,反而依然故我地繼續吃著飯,不知為何,緋山突然惱怒了起來!

　「好。」緋山賭氣似的答道,她就不相信看不到白石臉上有其他的變化!

　「妳…妳說什麼?!美帆子,妳可以再說一遍嗎?」松田不敢相信,所以希望再聽一次答案。

　緋山的眼睛,一直專注地看著白石,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我願意當你女朋友。」

　緋山話一說完,白石手上的筷子再也拿不住,就這麼掉落在地上,也發出〝框噹〞的聲響,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現場一片靜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臉色過於蒼白的白石瞧,讓白石立刻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直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正當白石不知如何是好時,冴島卻彎下身子替白石揀起筷子,然後悠悠的說:「惠,不是告訴過妳要休息嗎?妳看妳現在累得連筷子都拿不穩,妳下午怎麼還有體力幫病人看診呢?」

　白石就這麼怔怔地望著替她解圍的冴島,眼角泛著溼意。

　「我看妳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好了。」說完,冴島就上前拉著白石的手,只是在臨走之際,瞪了同樣看著她們的緋山一眼!「各位,先失陪了!」

　而看著白石就這樣被冴島拉著走,緋山心裡突然莫名地慌了起來!「白石─」

　聽到緋山叫她的聲音,白石的臉上硬扯著一抹微笑,對著緋山說了句,「緋山醫生,恭喜妳。」美帆子,請容我在心裡最後一次這麼叫妳,我想…妳會選擇松田先生,一定有妳的理由吧?只是請原諒我,我的度量還沒大到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投入別人的懷抱,所以我只能狼狽地逃走…

　「…………………」緋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白石隨著冴島離去,想要挽留的話卻消失在喉嚨之中。剛才,她清楚地看見了白石終於如她所願的變了臉色,可是緋山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尤其看到是白石眼眸深處有著說不盡的哀慟,更是狠狠地揪著她的心,令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是不是錯了?

12.漸遠

　白石一離開食堂,便掙脫開冴島抓著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逃走!現在的她,只希望能離緋山越遠越好,然後安靜地躲在某處,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白石躲在無人的儲藏間,坐在閒置的一張病床上,兩隻手臂環繞著微曲的雙腿,下巴則枕在膝蓋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四周則瀰漫著哀傷的氣息。

　白石以為自己在那一夜,已經為緋山流盡了眼淚,再也不會為了美帆子而流淚。一直抱持著這個想法的她,卻在今日為了緋山,再次讓淚水盈滿了眼眶。白石以為自己可以不再因美帆子的言語舉動而受到傷害,但她在心裡所建的層層堡壘,還是輕而易舉地就被美帆子攻破,令她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心,又開始為了美帆子而抽痛起來!

　她到底該怎麼做?是不是她得離緋山美帆子遠一些,她的心才不會那麼疼呢?

　「…惠!」冴島找遍了白石可能出現的地方,最後才在儲藏間找到白石的身影。

　白石泛紅的眼眶,就這麼怔怔地望著一步步朝她走來的冴島,在冴島終於站在她的面前時,白石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雙手上前抱住冴島纖細的腰,將頭靠在冴島的腹部上。

　而冴島就這麼站著讓白石抱著,任由白石的眼淚,落在她的衣服上。

　「我以為我已經將她放下了,我以為我可以按照她的要求,當她的好朋友好同事,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遙,我還是為了她流淚,還是為了她心痛,妳說我該怎麼辦?明明…美帆子根本不在乎我,不是嗎?」白石閉上雙眼,痛苦地傾訴著自己的心情。

　冴島不語,只是靜靜地聽著白石的話。

　「遙,妳說,為什麼我會喜歡上美帆子了?如果…如果能不愛,我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苦了?」白石神情帶著迷惘地說:「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惠,我不能給妳答案,妳的答案只能由妳自己尋找。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妳…」冴島的語氣,難得輕柔地說。

　「幸好,我還有妳在我身邊,遙。」頓了一下,白石才接著說:「如果…我喜歡的人是妳就好了…」

　聽著白石略帶傻氣的話語,冴島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孔,此刻卻在唇畔邊,逸出一抹璀璨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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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白石和冴島離開之後,緋山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離開食堂,又是怎麼隨著松田的腳步走到醫院外頭,因為在她的腦海裡,一直充斥著白石離去時,她那雙泛著過於悲傷的眼眸,每每憶起,都讓緋山覺得自己的胸口悶悶的,甚至還挾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疼意…

　「美帆子?」松田低沉的嗓音,喚回了神遊中的緋山。

　「嗯?」緋山輕輕地應著松田的叫喊,只是她臉上心不在焉的神情,還是讓松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美帆子,看著我!」在確認了緋山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時,松田才繼續說:「我不知道妳為什麼突然答應做我的女朋友,可是我從高中開始,就很喜歡妳。所以我很感謝我們能有機會再次重逢,而我們之間,無論最後妳會不會接受我,我都希望妳能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看著眼前松田過於燦爛的微笑,就像是記憶深處的某人那彷彿太陽般的笑容一樣,讓緋山不禁點了下頭,表示同意。

　「謝謝妳,美帆子!」松田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卻無法感染到緋山的心情。

　這讓緋山開始思考著說,好不容易有男人追她了,可是...為什麼她還是高興不起來呢?

　緋山帶著這個疑惑回到家,而在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夢…

　一樣是在翔北醫院,她一樣是擔任實習醫生,可是除了她之外,還有白石、藍澤和藤川這些實習醫生同伴,以及早已離開醫院的黑田醫生和三井、橘醫生,這些令人感到可靠的資深醫生在場。

　正當緋山想像以往一樣,走到白石身邊時,身上的PHS卻突然響了起來!

　碰巧今日輪到直昇機當值的是白石和緋山,在PHS響起的同時,倆人的視線先對望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拿起急救包,便開始直奔停機坪的方向。

　白石的運動細胞雖然不好,但是腿長就是優勢,這讓向來略顯嬌小的緋山,微嘟著嘴,不滿地看著在她面前的背影。

　她不喜歡自己永遠只能望著白石的背影,所以拼了命也要迎頭趕上,可是跑了許久的緋山,卻突然發現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她和白石間的距離始終無法縮短,這讓緋山開始心慌了起來!

　「白石…白石…等我!」緋山拼命地在後頭叫著白石,可是白石卻不像從前一樣,停下自己的腳步或轉頭望著她,反而加快了自己的腳步,讓她們之間的距離,漸行漸遠。

　而緋山眼睜睜地看著白石遠離自己的視線範圍,眼眶頓時泛起一層薄霧,然後腳跟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狠狠地摔了一跤!

　等到緋山忍受著從腳踝散發的痛楚,眼眸含淚地再次抬起頭來時,那還有白石的蹤影呢?「…白石…白石…惠,妳在那裡?」

　緋山心急地叫著白石的名字,可是白石怎樣都不再出現,讓緋山非常傷心。

　接著場景一轉,翔北醫院不見,四周熟悉的景色也突然消失,她所在的世界彷彿崩坍一樣,讓緋山忍不住尖叫失聲!「…惠,救我!惠,妳在那裡?!」

　只可惜直至緋山掉落到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她心裡所盼望的那個人,始終不曾出現…

　緋山被這個惡夢嚇醒了,醒來之後,一身冷汗,卻再也睡不著了,她也不敢再睡,就怕又作惡夢,於是便在客廳裡等到天明。

　等到了平常上班的時間,緋山才前往翔北醫院。

　只是緋山在女子更衣室剛換好自己的衣服時,身後也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緋山醫生,早。」

　緋山聽到熟悉的嗓音,心跳莫名地加速起來,但表面上仍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才緩緩轉過頭去,但是看見來人冷淡的神情,一瞬間也澆息了她心中的喜悅。「…早安,白石醫生。」

　緋山從未看過這樣的白石,或者該說,她從未見過白石對她這個態度過。眼前的白石,還是她所認識的白石惠,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同。緋山突然想起昨晚的惡夢,想到她和白石的漸行漸遠,難道夢中的一切,都是預兆嗎?

　一思及此,緋山那曾動過手術的心臟,似乎開始疼痛了起來…

 13.失控

　那場夢,彷彿是一切糟糕的開始,而緋山這一陣子的工作也狀況連連,一點也看不出她已經在翔北醫院待了近一年半的時間,反而像剛來到翔北報到的實習醫生一樣。

　而緋山的一連串失誤,終於讓再次擔任她的指導醫生的橘醫生看不下去,於是在某天早上的晨會結束,叫住了即將離開會議室的緋山。「緋山醫生,妳究竟想不想實習畢業?!」

　「…橘醫生…」緋山輕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緋山醫生,我可以坦白的告訴妳,以妳現在這麼差的狀況,一年三個月以後妳還是畢不了業,與其這樣浪費時間,妳還不如趁早轉科算了!」橘醫生頓了一下,接著又說:「免得我還得擔心妳不小心又鬧出一樁醫療過失的案子,又給醫院增添麻煩!」

　「…………………」緋山無力反駁,眼眶早已泛著一層薄霧,俏麗的臉蛋上,則有說不出的委屈。

　橘醫生嚴肅的臉孔,在看到門扉處站了一個熟悉的人時,臉上緊繃的神情才放鬆,「把PHS交出來,這個星期妳不用上直昇機,我會交代白石醫生代替妳的。」

　橘醫生說完後,便快步離去,只是在經過某人身邊時,輕拍了那人一下肩說:「白石醫生,我看這陣子要多辛苦妳了。」

　而聽到橘醫生臨走前的話語,緋山此時才轉過頭去,卻看到白石正笑著對橘醫生說:「那裡,這也是我的職責。」

　橘醫生再和白石閒聊幾句,才離開會議室,也使得現場只剩下白石和緋山倆人,現場的氛圍一瞬間又冷凝起來。

　白石的目光依然柔和,臉上也揚著無害的笑容,卻異常地礙著緋山的眼!她討厭白石現在的表情,客套生疏的像對一個毫不重要的人一樣,讓緋山心裡發堵,直想撕開白石臉上的面具!

　「緋山醫生…」

　「什麼事?!」緋山沒好氣地回道。

　「妳剛剛也聽到橘醫生的話了吧?請把PHS交給我吧!」白石伸出手來,示意緋山將PHS拿給她。

　聽言,緋山驀然冷笑了一聲,然後重重地將身上的PHS放到白石的掌心上。「看到我這樣,妳很得意,是不是?」

　「如果妳要這麼想,那我也無話可說。」白石微蹙著眉,臉上仍掛著牲畜無害的笑容道。

　「妳─」當緋山還想說些什麼話時,白石手上的PHS已經響起,讓白石立刻旋身離去,就這麼離開緋山的視線。

　而緋山看著白石離去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慌亂,因為她開始害怕自己這陣子不斷重覆的夢境,有一天會成為現實,也因為過於畏懼,使得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再也看不清白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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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緋山被橘醫生禁止上直昇機一星期的處罰,很快地就傳遍了急救科。

　所有人都知道緋山的心情很糟,所以連向來口無遮攔的藤川醫生也在緋山面前安靜許多,就怕引來緋山將壞脾氣遷怒在他身上。

　只是急救科的同事知道緋山的心情很糟,但是她的男朋友松田亮可不清楚。於是在當天緋山下班的時候,興匆匆地要約她一起去提早一個月預約才訂得到位置的餐廳吃飯。

　而緋山一踏出醫院門口,立刻發現她的壞心情和松田的好心情,有著強烈的對照。「松田,抱歉,我心情不好,我不太想去。」

　「心情不好?為什麼呢?美帆子,是工作上的事嗎?要不要說給我聽聽呢?」松田亦步亦趨地跟在緋山身旁,不厭其煩地問道。

　緋山的脾氣本來就不好了,現在又有人撞在槍口下,她只能張開她身上所有的刺,完全顧不了她說出來的話會有多傷人!「說給你聽,你能懂嗎?你又不是醫生也不能幫我解決任何問題,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松田臉上原先明亮的笑容,頓時消散,而緋山則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於是松田和緋山的首次約會,不但無疾而終,而且還是不歡而散。

　一個星期之後,緋山的處份結束,也開始反省著自己那天真的對松田太過份了,於是一直想找個機會和松田道歉。

　「吶,緋山醫生,後天就是情人節了,妳和妳那個律師男友有什麼計畫嗎?」向來八卦的藤川醫生,此時神秘地問起緋山的私事。

　緋山先是意外後天是情人節的消息,然後面不改色地一邊寫著病歷表,一邊悠悠地問說:「關你什麼事,藤川醫生,你又想做什麼了?」

　「嘿嘿~~我告訴妳喔,冴島護士已經答應後天願意和我約會了喔!」藤川笑得像個初戀的男孩一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喔,恭喜你。」緋山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一臉吃驚地望著藤川說:「你的意思是…冴島答應你的約會了?」

　「總之…總之緋山妳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說完,藤川就開開心心地去巡病房了。

　正當緋山還沒消化完藤川丟出來的爆炸訊息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也喚回了她的注意力。緋山看了眼來電者是松田亮之後,便走到僻靜的走廊上接電話。“喂?”

　“美帆子,是我。妳現在方便說話嗎?我…該不會打擾妳做事吧?”

　“…沒有。”對於松田小心翼翼的態度,讓緋山瞬間覺得對他感到了內疚。“你找我有事嗎?”

　“我想問妳,後天有空嗎?我訂了餐廳…想和妳吃頓晚餐…”稍微停頓了一下,松田語氣有些猶豫著說:“妳那天如果有事的話,那…那就當我沒說吧…”

　“後天不是情人節嗎?我不和你一起過,你希望我和誰過呢?”

　“诶????”

　“後天我大概上班到七點,到時候你來醫院接我吧!”

　“好,就這麼說定囉!”松田笑著說。

　緋山再和松田熱線了三分鐘之後,才結束通話。只是等緋山一轉過身,便看到白石站在不遠處,正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盯著她瞧!「白石醫生,偷聽別人講電話,妳不覺得很不禮貌嗎?!」

　白石不答反問著緋山說:「緋山醫生,妳似乎和妳男友處得很好呢!」

　「妳有意見嗎?」

　「不,當然沒有!相反的,很開心緋山醫生找到自己的幸福呢!」白石揚著笑容道,但如果緋山心細一點,便會看到白石臉上的笑意,並沒有直達眸底深處。「希望緋山醫生能和松田先生過個愉快的情人節!」

　而聽到白石的祝福,緋山卻感到莫名的刺耳,原先的好心情,又瞬間惡劣許多…

 14.冴島的真心

時光彈指即逝,日子悄悄地來到了屬於情人之間的日子,也是松田亮和緋山美帆子共渡的第一個情人節。

　情人節,一想到這三個字,緋山便秀眉微蹙,但她絕對不承認自己的壞心情,和前天某個傲慢醫生的談話有關!

　“希望緋山醫生能和松田先生過個愉快的情人節!”

　那人溫柔的語氣依舊,卻令緋山大動肝火!因為…那個人是以什麼立場來和她說話的?而她緋山美帆子,又為什麼對那人的話,該死的在意呢?!

　「美帆子,妳怎麼了?」松田看著坐在他對面位置的緋山,眉頭深鎖,以及默然不語的陰鬱神情,讓松田有些不安。有時候他總覺得緋山雖然在他身邊,可是他和她之間卻有著看不見的距離,讓他無法靠近。

　松田的聲音,讓緋山立刻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對松田笑著說:「抱歉,我在想著醫院一個病人,有點不放心她的狀況呢!」

　「美帆子真是個好醫生,我想身為妳的病人,應該是件很幸福的事。」松田不疑有他,完全接受了緋山的解釋。

　相反地,脫口而出說出謊話的緋山,卻對全然給予她信任的松田,感到了一絲愧疚。「…對不起,和我在一起,你應該會覺得很無趣吧?」

　擁有一個整天忙碌於工作的醫生女友,還是個將〝病患至上〞當做自己信念的緋山美帆子,可以抽出陪伴男朋友的時間,少之又少,而這也是和緋山交往前幾任男友,最後會選擇和緋山分手的原因。因為沒有人可以忍受得了被自己的戀人,長時間的忽略,但松田卻忍住了,並對緋山熱愛工作的心情,十分的諒解,所以總是由他來遷就著緋山美帆子的一切。

　「不會喔,因為…我很喜歡美帆子!」松田笑著說的同時,眼眸也深情地凝視著緋山的容顏。

　而聽到松田真情告白的瞬間,緋山心裡沒有半點喜意,只是覺得心情沉重了許多,所以無意識地撇過頭去,逃避著松田灼熱的視線,所以也沒有看到他略帶失意的眸子。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下降了幾度,緋山知道是自己引起的問題,正想開口轉移話題,活絡氣氛時,卻看到在她左前方的餐桌,正坐著一個很眼熟的眼鏡男,不就是那個向來八卦的藤川醫生嗎?

　「藤川!」緋山小聲地叫喚,但心裡確定她的音量,距離她不遠的藤川一定聽得見。

　果然,聽到別人在後面叫他的名字,人總會下意識地轉頭過去。「緋山醫生?妳…妳怎麼會在這裡?!妳跟蹤我嗎?」

　聽言,緋山沒好氣地翻了下白眼,「你想得美!我沒事跟蹤你做什麼?」

　藤川尷尬地笑了笑,然後一手摸著後腦說:「也是呢!今天可是情人節,緋山醫生應該和男朋友一起過,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

　聽到情人節、男朋友這些敏感名詞,不知為何,緋山原先舒展的眉宇又聚攏在一起。「別光說我了,你的女神冴島遙還沒來嗎?」

　聽見自己心上人的名字,藤川又赧然地笑了起來,正想開口回答緋山的問題時,眼角餘光卻瞄到在餐廳門口出現的熟悉倩影,連忙揮手趕走看熱鬧的緋山。「冴島小姐來了,妳離我遠一點,別打擾我的約會!」

　聞言,緋山沒好氣地翻了下白眼,但還是拿起餐牌擋住自己的臉,不讓別人發現她。

　「美帆子,遇到妳的同事嗎?」無端被冷落的松田,依然笑容滿面地對著緋山說。

　「嗯,醫院最不可靠的醫生,終於排除萬難和萬年冰山約會,難怪他會那麼興奮。」所以也怪不得她會那麼的好奇,忍不住想偷聽他們的約會內容。

　而松田仍只是寵溺地看著緋山,心裡則對眼前帶點淘氣緋山,更加喜愛了!

　而匆忙趕來赴約的冴島,並沒有看見緋山也在餐廳裡,只是一進去就看見藤川向她招手,於是便往藤川的方向走去。「對不起,藤川醫生,我遲到了。」

　「不!沒關係的,我也才剛到而已!」藤川傻笑地答道,實際上只要冴島肯來,無論讓他等多久他都願意。「這麼晚了,妳應該也餓了吧?不如先點餐吧!」

　「不用了,我今天來,只是想和藤川醫生說清楚。」冴島輕搖著頭,以示拒絕。

　「藤川醫生,我很高興你會喜歡我,可是…真的對不起呢!」

　藤川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成空。「冴島小姐,我…我其實都知道,妳心裡還有悟史先生。我了解,真的了解,我也願意等─」

　藤川話未說完,便被冴島打斷,「這不是悟史的問題。」

　「我不是因為悟史才拒絕你,而是我發現自己喜歡上別人了,所以才想和你說清楚。」頓了一下,冴島才猶豫地說:「我喜歡的人是白石醫生,所以藤川醫生不要再花時間在我身上,你值得一個更好的女人。」

　「妳…妳說什麼?!」

　「我喜歡的人是白石醫生,白石惠。」這一次,冴島以無比堅定的語氣回答藤川。

　而在冴島話一說完之後,原先躲在一旁偷聽的緋山,心裡卻五味雜陳,更有種說不出的嫉妒,縈繞在心頭…

15.白石的答案

「對不起,藤川醫生,我喜歡的人是白石惠。」

　冴島突如其來的話語,令向來笑容掛在嘴邊的藤川,面容立刻變得死灰慘白。「我…我不相信!冴島小姐,妳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

　冴島先是不語,然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臉色凝重地對藤川說:「我和惠之間的關係,說起來很複雜,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但我剛才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冴島說得直接,完全沒有任何婉轉,彷彿一名拳擊手一樣,一上場就將藤川KO,讓藤川跌坐在椅子上。

　「藤川醫生,我今天和你說的話,我希望就當做你我之間的秘密,我不希望還有第三人知道。」冴島向來冷淡的眼眸,也瞬間染上了一絲複雜,但轉瞬即逝。「還有人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語畢,冴島就瀟灑離開餐廳,不願再多做停留。

　反而是暗地裡一直觀注著藤川和冴島倆人互動的緋山,立刻有了行動,只見她氣匆匆地走至一臉頹廢的藤川面前說:「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冴島那個女人走嗎?」

　「…她不喜歡我…她喜歡的人,是白石醫生…」藤川平靜的語氣,卻遮掩不住在眼鏡後方閃現的點點淚光。

　「你相信嗎?我就不信!」緋山翻了下白眼,不屑地說:「我還寧願相信冴島覺得你很煩,所以才想把白石當做拒絕你的藉口。」

　「這…有可能嗎?」藤川此時如同迷失在森林裡的旅人,而緋山就是他的一盞明燈。

　「為什麼不可能?」頓了一下,緋山才繼續往下說:「如果冴島真愛上了白石,為什麼又要你幫忙保守這個秘密呢?她是怕給白石知道,還是怕她的謊言被拆穿呢?」

　「這…這個…」藤川低頭思索了一下,覺得緋山的話不無道理。

　「別這個那個了,我們追去問問,不就清楚了?!」語畢,緋山便不管藤川的意願,直接扯著他往冴島離開的方向追去。老實說,她比藤川更在乎冴島剛才說出那番話的真實性,所以才會這麼心急!雖然她還不完全明白自己為何對這件事這麼在意,但想不通就暫時擱置一旁,總有一天她會想明白的!現在,還是先確定眼前的問題就好!

　而就在緋山和藤川一前一後的離開餐廳時,一直被冷落的松田原先也想跟著出去,但卻被服務生攔下,讓他只能先將他們的帳單付清才能離開。

　同一時間,早已離開餐廳的冴島,一眼就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餐廳附近的站牌等她。

　冴島慢慢走近那人的身旁時,眸光也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柔意。「抱歉,惠,妳等很久了嗎?」

　那人,也就是白石惠,此刻才緩緩轉過頭來,笑看著冴島說:「如果妳想補償我的話,今天的晚餐妳請客,我就不計較囉!」

　「我沒記錯的話,妳好像已經是合格的飛行醫生了,薪水也比實習時漲了很多吧?妳怎麼還好意思要我這個小護士請客?」冴島沒好氣地道。

　「當然好意思,誰叫妳總是欺負我！難得有機會扳回一次顏面,我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話鋒一轉,白石接著追問說：「還是妳想賴帳？」

　冴島先是瞪了白石一眼,反擊的話正要說出口時,卻有人在背後叫著她的名字！

　「冴島遙！」緋山來勢洶洶,氣勢凌人,後面還跟著藤川,猛一看還真有女王風範。

　「緋山醫生,妳怎麼在這裡？」冴島雖對緋山的出現感到意外,但表面還是波瀾不動。

　緋山先是意外地看了看出現在此的白石一眼,然後才回答冴島說：「妳在餐廳和藤川說得那些話,我都聽到了,可是我不相信。」

　「誰都知道妳喜歡的人是悟史先生,怎麼可能會突然喜歡上白石呢？而且別忘了,白石是個女人,妳怎麼可以喜歡她？！」說到最後,緋山已經不知道她是對冴島還是對自己說的話。
　
　而緋山話音一落,白石和冴島倆人也各有各的想法。白石心想,原來不管她付出多少努力和心意,緋山到最後都不會接受,因為她和她都是女人。現在想想,當初未說出口的表白,是不是對她和緋山之間,才是最好的結局呢？
　
　至於冴島一看到白石慘淡的笑顏,心裡頓時有股莫名的怒意,於是臉色凝重地對著緋山說：「我就是喜歡上白石,就算她是個女人,我還是喜歡她,不可以嗎？」
　
　緋山臉上的笑容一僵,立刻慌張地轉過頭來問白石,「那麼妳呢？白石,妳該不會也喜歡冴島吧？」
　
　白石先是看了眼緋山,然後在看到松田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緋山身後時,才急忙往身旁的冴島望去,「我很意外…遙說喜歡我…」
　
　「因為…我的心意其實和遙一樣,我也喜歡妳！」說話的同時,白石也伸出臨近的一手和冴島的手交握,十指緊扣。「遙,我們在一起吧！」
　
　白石臉上揚著溫和的笑意,眼眸真摰地凝視著冴島清雅的容顏,等待著冴島的答案。
　
　而冴島看著這樣的白石,明白她的心意的同時,心裡最柔軟的一角彷彿被融化了一樣,讓冴島嘴角輕揚著說：「好,我們在一起。」
　
　冴島的回答,讓白石忍不住和她相視而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這倆人有著無人可以插入的默契。而在場的男性們雖然吃驚,但還是大方地祝福白石和冴島倆人,只有緋山從頭至尾,不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